曾幾何時，到當舖找“ 二叔公”，是升斗市民的日常。但時移勢易，現在說起當舖，每每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，一塊遮醜板，隔絕了外部的窺探；高高在上的櫃枱，更令人望而生畏。但一位中學教師，卻不甘被蒙在鼓裏，不惜花上三年時間，走遍全港大大小小當舖，力求揭開這個古老行業的神秘面紗。
 

香港人習慣叫當舖，但若細心留意， 會發現當舖的招牌並沒有‘ 當’字，而是清一色‘ 押’字。兩者是有分別的，當中是以物品的典當年期、息率作區分，而‘ 當’的年期和息率均較‘ 押’高。”說起當舖的知識，香港歷史文化研究者徐振邦可謂如數家珍，皆因他可能是唯一一位曾走遍全港當舖的人。

“ 機緣巧合下，我接觸到一個有關當 舖的出版計劃，當時覺得饒有趣味，二話不說便參與了。”但他覺得要真正了解這門古老行業，必須身體力行，於是下定決心，走遍全港大小當舖。一邊親身體驗典當過程，一邊與“ 二叔公”閒聊，收集第一手資料。“ 當舖充滿了老一輩港人的生活記憶，我前後出版了兩本專著，算是為香港當舖留下時代的紀錄。”

遮醜板後的世界

說起當舖，予人的印象是正在式微的夕陽行業。但據徐振邦統計，原來香港運作中的當舖尚有180 多間，且仍不時有新舖開張。而這些遍佈全港的當舖，最為人熟悉的設計大概就是遮醜板。“ 香港的當舖中，遮醜板幾乎是必備。在舊時，進當舖意味着為財所困，不是一件光彩的事，加上中國人愛面子，因此不想被別人知道。是故遮醜板的設計，其實也是為顧客着想。”

“ 有一次我到荃灣的當舖做研究，本身不是為典當。但因我的學校在葵涌，當我步出時，發現一位行人很像某位家長，我立時感到有點尷尬。可見去當舖，的確帶來某種心理壓力。”至於那個比人還要高的櫃枱，據說是讓“ 二叔公”有高高在上的感覺，令客人自覺有求於人，議價能力自然降低。但徐振邦認為，高櫃枱的設計其實更多是出於防盜考慮。“ 高大的櫃枱、前面架有鐵支，具備高效的防盜功能；而二叔公身處的高位，不但可俯瞰店內全貌，更能窺看街道情況。相反店外人的視線則會被遮醜板所擋，無法得知內裏情況，實在是非常巧妙的設計。”

當押的生存之道

當舖的最大特點是必須要有實物，才可‘ 當’得金錢。目前香港典當業受《當押商條例》規管，規定月息最高為3.5%，而每筆典當的上限是10 萬元，即每當100 元的物品，一個月後贖回，需支付3.5 元的利息，如此類推。但如當舖單靠利息收入，恐怕難以生存，因此當舖的大部分利潤，其實是靠出售“ 流當品”。

“ 如顧客逾期不贖回典當品，叫做‘ 斷當’，物品便歸當舖所有，那就是‘ 流當品’。假設有人當一隻手錶，當舖以市價六折收貨，如客人‘ 斷當’，當舖再以八折轉售，便可賺取可觀利潤。這也解釋了，為何當舖一定會‘ 壓價’，因它要承擔客人‘ 斷當’的風險。”

此外，當舖亦要承擔物價波動的風險。例如金價的波動大，因此當舖的估價必須十分準確，否則隨時招致虧損。“ 還有就是手機，現時當舖也普遍接受，雖然價格也會波動，但因電子產品銷路甚廣，就算最壞情況，也可賣到第三世界國家，頂多少賺一點。某些相熟的電子產品買手，更會定時到當舖查詢，看能否買到平貨。”

時移勢易 轉攻外傭

徐振邦指出，以前當舖的客源甚廣，包括各階層的市民，人們一旦周轉不靈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當舖。但現時借貸方式甚多，例如信用卡、銀行、財務公司等，已越來越少機會接觸當舖。“ 當舖也有缺點，就是一定要有實物，對老一輩來說，他們大多會擁有一點金器之類，但對年輕人來說，身邊最值錢的可能只有手機，但他們一定不會拿去當。因此當舖的顧客中，我已算相當年輕。 ”

徐振邦續指出，其實當舖也意識到危機，並一直“ 與時並進”，積極開拓新的客源。“ 現在每逢周末，若留意中環一帶的當舖，會發現出入的大多是外傭。對不少當舖來說，外傭甚至已成為了主要客源。”徐振邦認為，這是因為外傭以勞工身份來港，未必可申請香港的信用卡，也難以經銀行借錢，貸款選擇不多。且不少外傭需負擔全家的生計，一旦需金錢應急，要麼就是找“ 大耳窿”，那便倒不如光顧當舖。談及當舖的前景，徐振邦相信當舖短期內不會消失，因始終有一定需求，加上不少當舖屬自置物業，因此儘管生意不多，也不至於倒閉。但若要進一步發展，就要迎合社會的需要。